第八回 (66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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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臉龐透出一股哀傷。
所謂的盤賬不過是他為了來見夏依依而向父親提出的借口。寒冬臘月，他千裏迢迢，不辭辛苦地跑來，從進門來現在她連一個字都沒有問到過他。
是他自作多情了！
白初夏正無比沮喪地望著外面，突然，視線裏出現了楊少將和楊致遠的身影。
“你父親和哥哥回來了。”他輕聲說道。
“父親”回來了？！
夏依依本能地朝外看去，這時，門口響起了蘭心激動的聲音：“小姐，將軍回來了！”
“父親”真的回來了！
像一個即將面臨考官的學生，夏依依膽怯了，坐在沙發上動也沒動一下。
“你怕嗎？”白初夏問道。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夏依依咬了咬下唇。
該害怕嗎？
楊少將最多一氣之下打她一頓。她在沈家挨的打還少嗎，有什麽好怕的。
可是，她確實很害怕：害怕楊少將不同意她嫁進沈家；害怕他這次回來給她選定一戶人家，好讓她死心塌地地和沈慕晨斷了聯系……
“小姐，將軍回來了，夫人在叫您呢！”珠玉在外面叫道。
這關始終都是要過的。
夏依依冰涼的手指握了握，起身道：“我就來。”
“要我陪你去嗎？”白初夏問道。
他的問話提醒了夏依依：白初夏畢竟是客人，把他獨自丟在這裏不好。
“好。”她點點頭。
兩個人一走出門，楊子佩便迎了上來。他一把抱住白初夏，高興地道：“初夏哥，真沒想到你會來南京！”
“我也沒想到。”白初夏淡淡地笑道。
要不是因為夏依依，他這輩子會不會來南京還是個未知數。
……
客廳裏，一身軍裝的楊少將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，身上的衣服和略顯疲憊的神態散發出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。楊致遠和楊夫人坐在一旁的長沙發上跟他說著什麽，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安的樣子。
“父親。”夏依依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。
“楊伯伯。”白初夏也跟著打招呼。
楊少將轉頭朝他們看了過來，他的目光卻只對著白初夏，仿佛夏依依根本不存在。
“初夏，你怎麽來南京了？”他笑著問道。
“我和我們家大掌櫃來南京盤賬。”白初夏也笑道。
楊少將又熱情地朝他招手，“快過來坐，跟我說說你父親，他這段時間怎麽樣？身體好嗎？商行的事務忙不忙？”
仿佛白初夏的到來楊少將比夏依依更期待、更高興，拉著他問長問短，說個不停。
被晾在一邊的夏依依心裏拔涼拔涼的。
這時，楊子佩拉了拉她的衣袖，湊到她耳邊悄聲說道：“姐，父親這是在生你的氣呢，你別放在心上，等他氣過了就好了。”
對面的楊夫人也不停地朝她使眼色，讓她先坐下。
夏依依找了張最靠角落的沙發坐下，將雙手疊放在腿上，一副隨時做好了準備挨訓的模樣。
良久，楊少將像終於問完了自己想了解的問題，想起她來了。問道：“子衿呢？”
夏依依心裏一驚，卻沒有出聲。
楊夫人朝她努了努嘴，楊少將轉頭看去，這才發現原來她還在客廳。
“初夏，你就別走了，一會陪楊伯伯喝兩杯。”楊少將說著站起身來，對楊致遠道：“你和子衿跟我來一趟書房。”
“是，父親。”楊致遠連忙起身，又朝夏依依做了個叫她趕緊起來的動作。
“是，父親。”夏依依也站起身來低聲說道。
書房在二樓。
三個人一走進書房，楊少將就揮退了丫頭，頭也不回地吩咐道：“把門關上。”
夏依依走在最後，自然明白這是在吩咐她。
她一聲不響地關上房門，轉身直接站在了門後。
楊少將在離門足有五六米的書桌後坐下，瞪了她一眼，沒好氣地道：“站那麽遠做什麽？怕我吃了你？”
她是有自知之明，不想被人嫌棄而已。夏依依在心裏腹誹著走到了楊致遠的身邊，和他並排站在書桌前。
“是誰給你的膽子？”楊少將十指交叉放在書桌上，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死死盯著她。
夏依依被洋裝衣袖籠住的雙手緊緊握了起來，像準備英勇就義的烈士般挺起胸膛說道：“沒有誰，是我自願的！”
“子衿，那天的事我已經全部告訴父親了。你是為了救沈慕晨才不得已而為之，為什麽不跟父親說清楚？”楊致遠在一旁及時提醒。
“我……”夏依依語結。
他們到底知道了多少？
離開嶺南後，大家似乎都在回避這件事，根本沒有一個人來問她，她也沒聽一個人提起過。
可楊致遠居然說全部告訴父親了，他指的全部是什麽？
三百五十四我想娶她
“糊塗！”楊少將一掌拍在書桌上，接著沒好氣地問道：“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？”
她當然想嫁給沈慕晨，可“父親”和“家人”會同意嘛。夏依依低下頭去，一聲不吭。
“子衿，父親在問你話呢。”楊致遠再次提醒。
他用鼓勵的目光看著她，想讓她將自己心裏真實的想法說出來。
可惜，夏依依只顧低著頭，根本沒有看到他滿含深意的目光。
楊少將怎麽會不明白夏依依心裏所想，瞧她這副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，瞪著她道：“既然還沒有想清楚，那就去院子裏跪著想清楚了再說吧。”
“父親，這麽冷的天怎麽能讓妹妹跪在院子裏？”楊致遠著急地說道。
“你還有臉說！”楊少將又將怒氣沖沖的目光轉向他，“你是他們的長兄，理應替父母好好管教弟妹，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，我看你也應該去院子裏好好反省。”
楊致遠雖然也是他的孩子，畢竟已經成年，又是堂堂的經濟部部長，叫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罰跪當然不合適。
楊少將說的是氣話。楊致遠明白，可暫時還不太了解這家人的夏依依卻沒有聽出來，急得大聲說道：“父親，一人做事一人當，是我犯了錯，我願意接受懲罰，請您不要遷怒於大哥！”
說完她決絕地轉身，打開門走了出去。
“子衿！”
“你給我站住！”
楊致遠想阻止夏依依，可楊少將卻先阻止了他。
夏依依那股倔勁又上來了，門口守著的丫頭還沒有反應過來，她便頭也不回地大步朝樓下走去。
下到一樓，客廳裏的楊夫人母子和白初夏只見她臉色陰沈，急匆匆地往外走，卻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麽。
“子衿……”
楊夫人想要問個究竟，可話還沒有出口，夏依依已經走出客廳，去了外面。
再一看，她竟然跪在了花園裏。
“姐姐怎麽跪下了？”楊子佩大吃一驚。
“這麽冷的天……”楊夫人急得站起來就往外走。
白初夏也立刻跟在她後面。
三步並作兩步地沖進花園裏，楊夫人一邊拉夏依依起來，一邊心疼地說道：“這麽冷的天，誰讓你跪在這裏的？”
夏依依既不出聲也不動，仿佛這一會功夫她已經在這塊地上生根發芽，成為了土地的一部分。
“姐，是不是父親罰你了？”跟著跑出來的楊子佩問道。
夏依依依然一聲不吭，只耷拉著腦袋盯著地上。
這是楊家的家事，白初夏自知沒有插手的資格，可心裏卻忍不住暗自著急。
幾個人正圍著夏依依束手無策，楊少將從樓上下來了，沖花園裏喊道：“讓她跪著，你們誰也不許管她！”
聽到這話，楊夫人連忙放開夏依依，快步進屋去找丈夫理論。
“伯年，你就是再生氣也不能讓子衿跪在外面啊，這麽冷的天，她要是……”
“她需要冷靜，你別管她。”楊少將用稍微緩和的語氣打斷了妻子，阻止她繼續說下去。
一旁的楊致遠輕輕拉了一下母親，又對她搖搖頭，意思也在勸她不要再說了。
楊夫人又急又氣，一下坐倒在沙發上，開始抽泣起來。
客廳的門是玻璃的，站在花園裏可以看到裏面的情景。楊子佩知道父親動了真怒，也不敢在花園裏久留，拉著白初夏道：“初夏哥，我們先進去吧，等我父親氣消了再幫我姐說情。”
……
進到屋裏，幾個人都沈默不語地坐著，氛圍壓抑而緊張，嚇得一旁侍候的丫頭連大氣都不敢出。
過了一會兒，管家過來通知晚飯已經備好，請大家去餐廳用餐。
楊少將起身拍了拍白初夏的肩膀，和顏悅色道：“初夏，來，陪你楊伯伯喝兩杯。”
楊夫人還在沙發上抽泣，楊家兩兄弟過去一左一右地勸說，好不容易才連哄帶騙地將她拉到餐廳去。
夏依依依舊如石雕般跪在花園裏，四個丫頭也一聲不響地站在旁邊陪她。
飯桌上，楊少將若無其事地和白初夏談笑風生，還硬拉著他喝了一杯又一杯。
白家祖上是釀酒師，白初夏自然生來就帶了半斤量。不過，他那點酒量在“身經百戰”的楊少將面前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。
菜才上齊，白初夏已滿面通紅，有了幾分醉意，心裏又牽掛著夏依依，一時忍不住說道：“楊伯伯，還是叫夏……子衿進來吃飯吧。天氣這麽冷，她又餓著肚子，這樣下去會生病的。”
“是啊，父親，妹妹都跪了大半天了，一定又冷又餓，還是讓她進來吧。”
“父親，讓姐姐……”
“你們都給我閉嘴！”楊少將將筷子往桌上一拍，怒道：“她犯了那麽大的錯就該好好反省，等她什麽時候想清楚了，再來跟我說！”
想清楚？白初夏心涼了半截：他雖然和夏依依沒有血緣關系，但比他們都了解她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脾氣。
就是讓她跪死也不可能想清楚。
他心裏思忖著，又主動舉起酒杯敬楊少將，打圓場道：“楊伯伯，子衿心裏或許已經知道錯了，您別生氣。”
“喝酒，喝酒。”楊少將也順著臺階下，再次和顏悅色地跟他推杯換盞起來。
一餐飯將近尾聲的時候，白初夏徹底暈了。
擡眸看了看楊少將，他突然舌頭打結地說道：“楊伯伯……您、您別怪夏依依了……喜、喜歡她的人根、根本不會介意她犯的那點錯。如果你們不嫌棄，我、我明天就讓我爹上門來提親，我願意娶她！”
聞言，楊家的人一片愕然，片刻後，大家你看我，我看你，半天沒有一個人出聲。一旁侍候的丫頭下人雖仍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，臉上也隱約露出了詫異。
見沒有人回應，白初夏又說道：“楊伯伯，我、我說的是真的，您要不信……不信我給您看一樣東西！”
說著，他從身上掏出了那個白家祖傳的祖母綠手鐲，“您、您看，這是我們白家專門傳給長男兒媳的東西，我、我這次特意帶、帶過來就是想把它送給夏依依。
“我想娶她！”
說完這句話，白初夏將玉鐲端端正正地放到楊少將面前，然後自己趴在桌上不醒人事了。
三百五十五我也覺得挺巧
“伯年……”楊夫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所聞，驚愕地看著白初夏。
楊少將表情十分鎮定，對一旁的下人吩咐道：“扶白少爺去客房休息。”
“父親，那妹妹……”最了解父親的楊致遠趁機問道。
“讓她起來。”楊少將故作厭煩地揮了揮手，起身離席前又對下人吩咐了一句：“叫廚房給小姐準備熱湯驅寒。”
可憐的夏依依，又冷又餓地跪了一兩個小時，要是再沒有人去叫她，真正要成冰雕了。
楊夫人叫人拿了厚厚的大衣給她披上，心疼得又是摟又是抱，還一邊幫她搓手一邊問道：“有沒有凍壞？”
“母親，我沒事。”夏依依勉強笑了笑。
她在沈家挨的罰比這嚴重多了，這一會怎麽可能凍壞。
只是，她跪了跪了，凍了凍了，不知“父親”的氣消了沒？
屋裏溫暖如春，吃著熱乎乎的飯菜，喝著香噴噴的熱湯，夏依依一下就忘了剛才所受的苦，悄聲問坐在她身邊的楊子佩：“父親呢？還在生氣嗎？”
“去書房了，和大哥……”和大哥一起商量關於白家提親的事。楊子佩欲言又止。
楊夫人眉眼帶笑地看著夏依依，“子衿，初夏這次是專門來看你的吧？”
“不是，他是跟他們家大掌櫃來盤賬的。”夏依依津津有味地吃著飯菜，頭也不擡地回道。
“姐，你說怎麽會有這麽巧？咱們一離開嶺南，初夏哥家裏就裝了電話；然後你一來南京，初夏哥就來了南京。”楊子佩偷偷打量著夏依依，試探性地問道。
楊少將還沒有發話，他們誰也不敢隨便將剛才的事告訴夏依依。
夏依依喝下最後一口雞湯，隨手接過了丫頭遞來的帕子，一邊擦手一邊說道：“是啊，我也覺得挺巧的。”
……
書房裏。
楊少將靠在椅子上雙眼微閉，沈默著。白家的祖傳玉鐲靜靜地放在他面前的書桌上。
楊致遠在一邊的茶幾旁坐著，臉上的表情十分覆雜。
半晌，楊致遠開口道：“父親，妹妹的婚事還是讓她自己做主吧。初夏和沈慕晨都是她熟識多年的人，她心裏應該早已有了自己的選擇。”
他早就看出來了，妹妹對白初夏根本沒有那個意思。
“我知道你是向著她的。”楊少將沒有睜開眼睛，緩緩說道：“你們年輕人喜歡追求自由，這一點我不反對。但是，那個沈慕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，你妹妹嫁給他能得到幸福嗎？”
“父親，初夏確實比沈慕晨的條件好，可婚姻如人飲水，嫁給誰更幸福只有子衿自己知道。子衿才剛回來，您可能不了解她的脾氣，依我看，她的脾氣不是那麽容易說服的。要是咱們把她逼急了，只怕……”楊致遠說到這裏便住了嘴，不再往下說。
楊少將終於睜開眼睛，有些惱怒地看著他，“只怕什麽？她還敢造反不成？”
他堂堂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，還不信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了了！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父親，初夏剛才說的那些話畢竟只是酒後之言，當不得真啊。”楊致遠生怕再觸怒父親，連忙變換戰略。
楊少將點了點頭，思忖道：“嗯，這一點我也想到了。這樣吧，你把這玉鐲還給他，昨天的事誰也不許提起。如果他真對子衿有心，就等他正式向我提起再說吧。”
……
第二天。
白初夏暈暈乎乎地醒來，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玉鐲，心裏一緊，立刻開始仔細回憶昨天的情景：恍惚記得和楊少將喝酒來著，好像還跟他說了什麽……
他拼命地思索，卻怎麽也想不起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，然後也不記得是怎麽回到房間的。頭還有點暈，實在想不出，也懶得再想了。在房間簡單洗漱了一番，打開房門的時候已有下人在門口等著了。
丫頭道：“白少爺，早餐已經準備好了，將軍和夫人他們都在樓下。”
“哦，我這就下去。”既是客人又是晚輩，竟然起得比主人還晚，白初夏自覺失禮，連忙大步走下樓去。
客廳裏，楊少將和楊致遠各坐一張單人沙發，人手一份報紙在看著。夏依依和楊子佩圍在楊夫人身邊小聲說著話。
楊家全家都到齊了，白初夏更覺得慚愧，走過去低聲說道：“楊伯伯，嬸嬸，對不住，我起來遲了。”
楊少將擡起頭來看著他，溫和地笑道：“不算遲，你昨晚喝了酒，多睡會也正常。”
“沒事吧？”楊致遠問白初夏，說著將報紙折起，放在茶幾上，起身道：“大家都去用早飯吧。”
白初夏想不起昨天說過的話，夏依依根本不知道昨晚的餐桌上發生了什麽，兩個人自自然然地吃著早餐。
但是，其他人可沈不住氣了。尤其是楊夫人，幾次拿奇怪的眼神看白初夏，仿佛生怕他不承認昨天說過的話似的。楊子佩也好不了多少，平時最活躍的他總在不斷地偷瞄白初夏，從坐下起不僅一句話也沒有說，連早飯都吃得漫不經心。
只有那兩父子，一邊吃著東西，一邊若無其事地談論著當前的時事政治。
早餐吃完，大家又起身回客廳去喝茶。
白初夏正想著向楊家提出告辭，楊少將突然走過來摟住了他的肩膀，笑著說道：“初夏，家裏應該沒什麽事吧？今天都臘月二十九了，一會我給你爹拍個電報，讓你留在南京和我們一起過年。”
他的話音剛落，楊子佩立刻高興地道：“太好了！就讓初夏哥在我們家過年，我正想跟他切磋拳法呢！”
“對了，初夏哥家裏有電話，父親您只要給白叔父打個電話就行了。”他又及時提醒。
“是嘛？那我這就給白兄打電話。”不等白初夏開口，楊少將便大步走向了客廳的電話。
夏依依被這父子倆弄得有些無語，走到白初夏身邊問道：“初夏哥，你不回去過年沒事吧？”
白家就這麽一個兒子，大過年的不回去怎麽說得過去？
“不礙事的。我讓司機先把車開回去就行了，過年家裏要四處走動，沒有車子不方便。”家裏那邊還沒有點頭，白初夏已經作好了留下來的準備。
楊夫人不由得抿嘴一笑。
楊致遠冷眼旁觀著，臉上的表情有些覆雜。
三百五十六都給我住手
夏依依和沈慕晨的事在楊致遠的威懾下得到了很好的保密，白初夏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。因此，白家根本不知道這件事。
聽楊少將親自留兒子在南京過年，白老爺夫婦高興得眉開眼笑，客套了幾句便一口答應。
就這樣，白初夏意外而又竊喜地留了下來。
不到中午，天上飄起了雪花，原本楊子佩想和白初夏在花園裏切磋的計劃便暫時擱置了。
午飯過後，楊夫人提議打麻將。
夏依依只在21世紀看她老媽打過，白初夏也只偶爾看祖母和母親玩過，兩個人都推說不會。
楊子佩拉著他們道：“很簡單的，我教你們，保準一教就會。”
四個人坐下還沒有打一圈，昨天才來過的馬俊傑又提著一大籃水果來了。
看到白初夏，他大吃一驚，脫口便問道：“你怎麽又在這裏？”
“俊傑哥，初夏哥要留在我們家過年呢！”楊子佩高興地搶著說道。
人家在不在這裏關你什麽事！夏依依睨了馬俊傑一眼，懶得理他。
楊夫人起身朝馬俊傑招手：“俊傑，來，你們年輕人一起玩。”
“母親，你坐下，我讓給表哥玩，反正我也不會。”夏依依跟著起身道。
她才不想和馬俊傑打麻將呢。
誰知，白初夏也站了起來，讓道：“還是我起來吧，我本來就對打麻將沒什麽興趣。”
“這樣多不好。”馬俊傑嘴裏在客套，人卻徑直朝白初夏的位置走了過去。
再怎麽說白初夏也是客人，還是她朋友。夏依依氣得狠狠地瞪著馬俊傑，正要開口，只聽白初夏笑著道：“子衿，你趕緊坐下吧，他們三缺一可不好玩。”
“初夏，你坐到嬸嬸身邊來，正好嬸嬸老眼昏花，經常漏張，你幫嬸嬸盯著點。”楊夫人和顏悅色地道。
說完，她讓人搬了張椅子放在自己身邊。
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，那張椅子正好放在她和夏依依中間。
聽楊夫人這麽說，白初夏便欣然過去坐下了，開玩笑道：“嬸嬸，我幫您看著，要是子衿手裏有您要的牌我就偷偷告訴您。”
“不許耍賴！”楊子佩一本正經地制止。
“母親坐在我上家，你應該幫我看著，要是我缺什麽就讓她打給我。”一向喜歡和楊子佩擡杠的夏依依故意說道。
“子衿，牌品見人品，怎麽可以耍詐呢。”馬俊傑用長輩般責備而又寵溺的目光看著她。
夏依依被他看得起了一層雞皮，連忙裝作低頭看牌，不去理睬。
白初夏笑道：“兵不厭詐。牌品既見人品，也見謀略，子衿本就足智多謀，在牌桌上表現一下也不足為奇。”
不過是一家人玩鬧，耍點賴也沒什麽。
再說，他所認識的夏依依狡猾得像只小狐貍，在牌桌上耍心機還真是小看她了。
護著夏依依已經成了白初夏的一種習慣和本能，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在楊家，論起關系來，他是唯一的外人。
馬俊傑聽不下去了，似笑非笑道：“白少爺似乎對我表妹十分了解啊，不知你們是怎麽認識的，認識多久了？”
說這句話的時候，他有心加重了“我表妹”這幾個字的語氣，想提醒對方自己這個表哥的身份。
他是在從河裏救起夏依依時認識她的。白初夏答應過夏依依不提這件事，可當著她的面公然說謊又不好，一時不禁語塞。
夏依依也生怕被人刨根問底，搶著說道：“我們是在沈家認識的，就是我以前……”
“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。”楊夫人打斷道。
女兒流落在外給人為奴為婢一直是她心裏的痛，根本不願人提起。
“打牌，打牌，說那些作什麽。”楊子佩也不悅地說道。
牌局仍在繼續，空氣中卻隱約多了一絲令人不愉快的氣息。
……
大年三十，一家人在家裏吃完團年飯，楊子佩提議道：“我們去秦淮河邊放花燈吧？”
“放花燈？”在嶺南城逛過元宵燈市，還沒有放過花燈呢。夏依依不禁來了興趣，讚同道：“好啊，好啊，叫上母親和大哥一起去吧。”
“一家人”都去才會更熱鬧，但堂堂楊少將肯定不會跟他們一起玩，還是不要去自找沒趣的好。
楊子佩按夏依依的吩咐去叫了，但楊夫人嫌外面人多，河邊又冷，不願去湊熱鬧。楊致遠倒毫無架子地答應了。
昨天的雪下得不大，夜裏就化了。今天白天又刮了一天風，因此路上十分幹爽好走。
從車裏下來，只見著名的秦淮河裏早已漂起了一盞盞造型各異，五光十色的花燈，河邊人頭攢動，很多人也像元宵節一樣提著精致的燈籠。
“我去買燈。”楊子佩興沖沖地說道，接著便往賣燈的地方跑去。
夏依依和白初夏跟著楊致遠在河邊漫步，觀賞河裏的燈和河邊的人。
走了沒多遠，楊致遠遇到了一個熟人，兩個人不免攀談起來。
夏依依因被前面橋上的風景所吸引，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，白初夏見狀也跟了過去，兩個人邊走邊感慨南京和嶺南過年的巨大差別。
正說著，突然不知從哪冒出四五個男青年攔在了他們面前。
其中一個打量著夏依依，壞笑道：“喲，這是誰家的小姐，長得不賴嘛。”
“看這身打扮就知道家裏條件不錯，不如先綁回去玩幾天，然後讓她家裏拿錢來贖人。”另一個說道。
“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，這是楊伯年將軍的女兒！”白初夏怒喝道。
“你唬誰呢？整個南京誰不知道楊將軍家只有兩個兒子，哪來的女兒？”一個人說著便伸出手來想要推搡白初夏。
白初夏眼疾手快，一把抓住他的手，隨即伸出大長腿一腳踢過去，只聽那人“啊”的一聲，以一個狗吃屎的姿勢摔倒在地上了。
其他人見狀互相看了看，然後一齊朝撲了過來。
白初夏將夏依依推到一邊，叮囑道：“站遠點。”
說著他便擺開架式，開始收拾這幫烏合之眾。
夏依依是見識過白初夏的身手的，而且現在身後又有楊少將這個牛叉的“父親”和楊致遠這個威風的“哥哥”撐腰，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。
她正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看好戲，只聽一個聲音怒喝道：“都給我住手！”
三百五十七最重要的事
喝止的正是楊致遠。楊子佩也抱著花燈跟在他身後，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。
說來也奇怪，楊致遠的聲音似乎具有天然的震懾力，剛才還打成一團的幾個人真的停了下來。
對方停止，白初夏也收了手，卻依然保持著警覺、防禦的姿態。
楊子佩走過來，一一打量這些人，突然驚訝地叫道：“張威，你怎麽在這？”
我去，這夥“土匪”竟然還是楊子佩認識的人？！夏依依幾乎驚掉了下巴，定睛看去，只見一個高瘦的男孩子縮頭縮腦地往人後躲了躲。再一細看，不僅那家夥，這一夥人竟然全都穿戴不俗，根本不像到處流竄的土匪，倒像一群紈絝子弟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楊致遠問出了夏依依心裏的問題。
“張威是俊傑哥隔壁的鄰居，我以前去姑媽家的時候還去他們家看過八哥。”楊子佩指著縮頭縮腦的男孩子說道。
聽到“俊傑”這兩個字，夏依依隱約明白了什麽。
見是認識的，白初夏也收起拳頭，放松下來，臉上的表情卻分明帶著憤怒。
“你給我過來。”楊致遠指著那個叫張威的男孩子，命令道。
男孩單薄的身子一震，怯怯地從另一個人身後走了出來。
站在大家面前，幾個人才看到他半邊臉都被打腫了，嘴角還有血跡。
“是誰讓你們這麽做的？”楊致遠嚴厲地問道。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男孩吞吞吐吐，轉頭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，小聲地說道：“我們並沒想動楊小姐，只是……是俊傑讓我們給這小子一點教訓。”
“這混蛋！”果然是馬俊傑搞的鬼！夏依依氣得叫出聲來，問道：“馬俊傑在哪，你給我把他叫出來，我今天非給他一點教訓不可！”
讓他和白初夏單挑，看打不打死他！
“胡鬧！”楊致遠也怒不可遏，沖幾個青年訓道：“大過年的，你們不好好在家過年，跑出來胡鬧什麽？要不要我叫人把你們全抓起來，關大牢裏過年去？”
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，都露出了慌亂的神色。
一個哭喪著臉說道：“楊部長，我們再也不敢了，您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。”
另一個也道：“楊大哥，是您表弟俊傑讓我們幫忙，說這小子得罪了他，讓我們幫他出氣。”
“俊傑哥怎麽能這樣啊！”楊子佩義憤填膺道。
楊致遠朝剛才那男孩看的方向望了一眼，轉頭對面前的幾個人喝道：“都給我聽著，下回我要再看到你們胡鬧，別怪我不客氣了！”
幾個年輕人聞言如蒙大赦，拔腿就想跑。
他又厲聲喝住他們：“你們打了人就這麽走了？家裏和學校都沒有教過你們做錯了事要道歉嗎？”
“對不起！”
“是我們不對！”
“……”
幾個人一個一個地走到白初夏面前，向他鞠躬道歉。
“大哥，罪魁禍首是馬俊傑，要向初夏哥道歉的是他！”看到那幾個人鼠竄而逃，夏依依憤憤不平地說道。
楊致遠還沒有發話，白初夏先開口了：“算了吧，大過年的，沒必要弄得大家都不快。”
“初夏，你放心，改天我會好好教訓俊傑的。”楊致遠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剛才的事雖然很令人掃興，不過，當楊子佩將那堆花燈抱到河邊一一向大家展示時，夏依依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，一會就興致勃勃地擺弄起那些玩意來了。
看她喜笑顏開，白初夏自然也很快釋懷，在旁邊幫著遞這遞那的。
幾個人七手八腳地點上了好幾盞燈，準備放進河裏的時候，楊子佩提醒道：“都在心裏想好願望哦，一會燈漂走了再許願可就來不及了。”
“原來還可以許願啊？”夏依依大感意外，同時立刻在心裏思忖起來：今天是大年夜，過了今晚，沈慕晨就算是平安度過20歲了吧？
祈禱老天一定要保佑沈慕晨平平安安的，還要長命百歲。
還有，保佑楊家所有人平平安安，快快樂樂。
也請保佑她如願以償吧。
夏依依雙手合十在心裏虔誠地祈禱著。
楊致遠笑道：“子衿，做人不能太貪心啊，你許的願太多當心不靈。”
“呸，呸，呸，大哥就會胡說！”夏依依緊張得連呸了幾下，心裏還覺得不安心，又重新祈禱道：請一定要保佑沈慕晨平安。
精致的花燈一盞接一盞地被放進秦淮河裏，然後順著河水緩緩流走，載著每個人的希望和心事……
……
回到家裏，楊少將和夫人正坐在客廳裏守歲。見他們一個個精神十足，楊夫人便招呼大家一起坐下說話。
夏依依有點怵她這位將軍“父親”，正要坐到親切溫柔的“母親”身邊，沒想到，楊少將突然挪了挪身子，冷聲吩咐道：“坐這裏來。”
“哦。”夏依依心裏一沈，朝楊少將和楊夫人中間的位置走去。
在21世紀，夏依依是家裏的獨生女，也被父母視為心肝寶貝，經常像這樣坐在他們中間。可是，這兩個人並不是她的父母，而且楊少將還嚴厲得嚇人，她坐下後動也不敢動一下。
見她這副模樣，楊少將又沒好氣地說道：“你膽大妄為的骨氣去哪了？”
“伯年，大過年的，你就別訓孩子了。”楊夫人連忙勸道。
這老頭的氣還沒有消呢？
這幾天總對她不理不睬的，還以為徹底放棄她了，沒想到挑了這麽個“好”日子來訓她。
夏依依耷拉著腦袋在心裏吐槽。
楊子佩突然用無比期待的語氣問道：“父親，母親，今天是大年夜，你們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情吧？”
“放心吧，早就準備好了。”楊夫人笑道。
“什麽最重要的事情？”夏依依忍不住擡起頭來，好奇地問道。
“就不告訴你！”楊子佩得意地朝她做了個鬼臉。
楊致遠笑道：“睡覺的時候看看你枕頭下面就知道了。”
“我猜是壓歲錢吧？”白初夏笑。
“沒錯。”楊夫人笑著看向他，“初夏，一會你也記得看看枕頭下面。”
“我也有份啊？”
“……”
原來是壓歲錢啊，這一家人還挺浪漫的嘛，搞得跟外國的聖誕節似的！夏依依心裏想著，情不自禁地擡眼去看楊少將。誰知，楊少將剛好也在看她。兩個人目光一對上，她立刻嚇得縮回脖子，再次低下頭去。
可是，這短暫的對視卻讓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：
這老頭不是生她的氣麽？
幹嘛那麽看著她？
三百五十八我可以幫你
因為惦記著枕頭下的壓歲錢，楊子佩坐不住了，還拉著夏依依和白初夏一起上樓，嚷道：“我們先去收了壓歲錢再來守歲吧。”
夏依依也有幾分好奇，興沖沖地跑回自己的房間，去找壓歲錢。
枕頭下，只見三個大紅包赫然在目。待她一一打開，著實嚇了一大跳：竟然比她這幾年在沈家攢下的所有積蓄都多！
她正對著紅包驚訝不已，楊子佩興高采烈地跑了進來，問道：“姐，你有多少？”
“都在這裏，你自己看。誒，對了，怎麽有三個啊？”夏依依將紅包遞給楊子佩，隨口問道。
“父親、母親、大哥啊，這不是三個嘛。”楊子佩語氣無比自然，剛說完，突然叫道：“父親偏心！”
“怎麽了？”夏依依詫異地問。
楊子佩將兩個紅包一齊舉到她面前，撅著嘴道：“你看，父親給你的是我的兩倍！”
“啊？”
“我要去找父親理論！”
不等夏依依反應過來，楊子佩便氣沖沖地跑了出去。
“父親”給她的比較多嗎？三個紅包各不相同，夏依依弄不清哪個是誰給的，但她記得楊子佩剛才給她看的是哪個。她將沈甸甸的紅包拿在手裏，腦海裏瞬間出現了楊少將先前看她的眼神。
這老頭，表面上對她張牙舞爪的，原來這麽疼她！
夏依依情不自禁地笑了。
樓下還在守歲，想看看楊子佩究竟是怎麽理論的，夏依依沒有在房間多呆便準備下樓去。一走出房間，正好透過走廊一端的玻璃窗看到了大街上璀璨的煙花。
南京就是比嶺南熱鬧啊！她的腳在她的心的支配下走到了窗邊。
雖然這個時空暫時還沒有璀璨的霓虹，此刻的南京在此起彼伏的煙花中也顯得格外妖嬈，就像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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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謂的盤賬不過是他為了來見夏依依而向父親提出的借口。寒冬臘月，他千裏迢迢，不辭辛苦地跑來，從進門來現在她連一個字都沒有問到過他。
是他自作多情了！
白初夏正無比沮喪地望著外面，突然，視線裏出現了楊少將和楊致遠的身影。
“你父親和哥哥回來了。”他輕聲說道。
“父親”回來了？！
夏依依本能地朝外看去，這時，門口響起了蘭心激動的聲音：“小姐，將軍回來了！”
“父親”真的回來了！
像一個即將面臨考官的學生，夏依依膽怯了，坐在沙發上動也沒動一下。
“你怕嗎？”白初夏問道。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夏依依咬了咬下唇。
該害怕嗎？
楊少將最多一氣之下打她一頓。她在沈家挨的打還少嗎，有什麽好怕的。
可是，她確實很害怕：害怕楊少將不同意她嫁進沈家；害怕他這次回來給她選定一戶人家，好讓她死心塌地地和沈慕晨斷了聯系……
“小姐，將軍回來了，夫人在叫您呢！”珠玉在外面叫道。
這關始終都是要過的。
夏依依冰涼的手指握了握，起身道：“我就來。”
“要我陪你去嗎？”白初夏問道。
他的問話提醒了夏依依：白初夏畢竟是客人，把他獨自丟在這裏不好。
“好。”她點點頭。
兩個人一走出門，楊子佩便迎了上來。他一把抱住白初夏，高興地道：“初夏哥，真沒想到你會來南京！”
“我也沒想到。”白初夏淡淡地笑道。
要不是因為夏依依，他這輩子會不會來南京還是個未知數。
……
客廳裏，一身軍裝的楊少將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，身上的衣服和略顯疲憊的神態散發出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。楊致遠和楊夫人坐在一旁的長沙發上跟他說著什麽，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安的樣子。
“父親。”夏依依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。
“楊伯伯。”白初夏也跟著打招呼。
楊少將轉頭朝他們看了過來，他的目光卻只對著白初夏，仿佛夏依依根本不存在。
“初夏，你怎麽來南京了？”他笑著問道。
“我和我們家大掌櫃來南京盤賬。”白初夏也笑道。
楊少將又熱情地朝他招手，“快過來坐，跟我說說你父親，他這段時間怎麽樣？身體好嗎？商行的事務忙不忙？”
仿佛白初夏的到來楊少將比夏依依更期待、更高興，拉著他問長問短，說個不停。
被晾在一邊的夏依依心裏拔涼拔涼的。
這時，楊子佩拉了拉她的衣袖，湊到她耳邊悄聲說道：“姐，父親這是在生你的氣呢，你別放在心上，等他氣過了就好了。”
對面的楊夫人也不停地朝她使眼色，讓她先坐下。
夏依依找了張最靠角落的沙發坐下，將雙手疊放在腿上，一副隨時做好了準備挨訓的模樣。
良久，楊少將像終於問完了自己想了解的問題，想起她來了。問道：“子衿呢？”
夏依依心裏一驚，卻沒有出聲。
楊夫人朝她努了努嘴，楊少將轉頭看去，這才發現原來她還在客廳。
“初夏，你就別走了，一會陪楊伯伯喝兩杯。”楊少將說著站起身來，對楊致遠道：“你和子衿跟我來一趟書房。”
“是，父親。”楊致遠連忙起身，又朝夏依依做了個叫她趕緊起來的動作。
“是，父親。”夏依依也站起身來低聲說道。
書房在二樓。
三個人一走進書房，楊少將就揮退了丫頭，頭也不回地吩咐道：“把門關上。”
夏依依走在最後，自然明白這是在吩咐她。
她一聲不響地關上房門，轉身直接站在了門後。
楊少將在離門足有五六米的書桌後坐下，瞪了她一眼，沒好氣地道：“站那麽遠做什麽？怕我吃了你？”
她是有自知之明，不想被人嫌棄而已。夏依依在心裏腹誹著走到了楊致遠的身邊，和他並排站在書桌前。
“是誰給你的膽子？”楊少將十指交叉放在書桌上，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死死盯著她。
夏依依被洋裝衣袖籠住的雙手緊緊握了起來，像準備英勇就義的烈士般挺起胸膛說道：“沒有誰，是我自願的！”
“子衿，那天的事我已經全部告訴父親了。你是為了救沈慕晨才不得已而為之，為什麽不跟父親說清楚？”楊致遠在一旁及時提醒。
“我……”夏依依語結。
他們到底知道了多少？
離開嶺南後，大家似乎都在回避這件事，根本沒有一個人來問她，她也沒聽一個人提起過。
可楊致遠居然說全部告訴父親了，他指的全部是什麽？
三百五十四我想娶她
“糊塗！”楊少將一掌拍在書桌上，接著沒好氣地問道：“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？”
她當然想嫁給沈慕晨，可“父親”和“家人”會同意嘛。夏依依低下頭去，一聲不吭。
“子衿，父親在問你話呢。”楊致遠再次提醒。
他用鼓勵的目光看著她，想讓她將自己心裏真實的想法說出來。
可惜，夏依依只顧低著頭，根本沒有看到他滿含深意的目光。
楊少將怎麽會不明白夏依依心裏所想，瞧她這副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，瞪著她道：“既然還沒有想清楚，那就去院子裏跪著想清楚了再說吧。”
“父親，這麽冷的天怎麽能讓妹妹跪在院子裏？”楊致遠著急地說道。
“你還有臉說！”楊少將又將怒氣沖沖的目光轉向他，“你是他們的長兄，理應替父母好好管教弟妹，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，我看你也應該去院子裏好好反省。”
楊致遠雖然也是他的孩子，畢竟已經成年，又是堂堂的經濟部部長，叫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罰跪當然不合適。
楊少將說的是氣話。楊致遠明白，可暫時還不太了解這家人的夏依依卻沒有聽出來，急得大聲說道：“父親，一人做事一人當，是我犯了錯，我願意接受懲罰，請您不要遷怒於大哥！”
說完她決絕地轉身，打開門走了出去。
“子衿！”
“你給我站住！”
楊致遠想阻止夏依依，可楊少將卻先阻止了他。
夏依依那股倔勁又上來了，門口守著的丫頭還沒有反應過來，她便頭也不回地大步朝樓下走去。
下到一樓，客廳裏的楊夫人母子和白初夏只見她臉色陰沈，急匆匆地往外走，卻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麽。
“子衿……”
楊夫人想要問個究竟，可話還沒有出口，夏依依已經走出客廳，去了外面。
再一看，她竟然跪在了花園裏。
“姐姐怎麽跪下了？”楊子佩大吃一驚。
“這麽冷的天……”楊夫人急得站起來就往外走。
白初夏也立刻跟在她後面。
三步並作兩步地沖進花園裏，楊夫人一邊拉夏依依起來，一邊心疼地說道：“這麽冷的天，誰讓你跪在這裏的？”
夏依依既不出聲也不動，仿佛這一會功夫她已經在這塊地上生根發芽，成為了土地的一部分。
“姐，是不是父親罰你了？”跟著跑出來的楊子佩問道。
夏依依依然一聲不吭，只耷拉著腦袋盯著地上。
這是楊家的家事，白初夏自知沒有插手的資格，可心裏卻忍不住暗自著急。
幾個人正圍著夏依依束手無策，楊少將從樓上下來了，沖花園裏喊道：“讓她跪著，你們誰也不許管她！”
聽到這話，楊夫人連忙放開夏依依，快步進屋去找丈夫理論。
“伯年，你就是再生氣也不能讓子衿跪在外面啊，這麽冷的天，她要是……”
“她需要冷靜，你別管她。”楊少將用稍微緩和的語氣打斷了妻子，阻止她繼續說下去。
一旁的楊致遠輕輕拉了一下母親，又對她搖搖頭，意思也在勸她不要再說了。
楊夫人又急又氣，一下坐倒在沙發上，開始抽泣起來。
客廳的門是玻璃的，站在花園裏可以看到裏面的情景。楊子佩知道父親動了真怒，也不敢在花園裏久留，拉著白初夏道：“初夏哥，我們先進去吧，等我父親氣消了再幫我姐說情。”
……
進到屋裏，幾個人都沈默不語地坐著，氛圍壓抑而緊張，嚇得一旁侍候的丫頭連大氣都不敢出。
過了一會兒，管家過來通知晚飯已經備好，請大家去餐廳用餐。
楊少將起身拍了拍白初夏的肩膀，和顏悅色道：“初夏，來，陪你楊伯伯喝兩杯。”
楊夫人還在沙發上抽泣，楊家兩兄弟過去一左一右地勸說，好不容易才連哄帶騙地將她拉到餐廳去。
夏依依依舊如石雕般跪在花園裏，四個丫頭也一聲不響地站在旁邊陪她。
飯桌上，楊少將若無其事地和白初夏談笑風生，還硬拉著他喝了一杯又一杯。
白家祖上是釀酒師，白初夏自然生來就帶了半斤量。不過，他那點酒量在“身經百戰”的楊少將面前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。
菜才上齊，白初夏已滿面通紅，有了幾分醉意，心裏又牽掛著夏依依，一時忍不住說道：“楊伯伯，還是叫夏……子衿進來吃飯吧。天氣這麽冷，她又餓著肚子，這樣下去會生病的。”
“是啊，父親，妹妹都跪了大半天了，一定又冷又餓，還是讓她進來吧。”
“父親，讓姐姐……”
“你們都給我閉嘴！”楊少將將筷子往桌上一拍，怒道：“她犯了那麽大的錯就該好好反省，等她什麽時候想清楚了，再來跟我說！”
想清楚？白初夏心涼了半截：他雖然和夏依依沒有血緣關系，但比他們都了解她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脾氣。
就是讓她跪死也不可能想清楚。
他心裏思忖著，又主動舉起酒杯敬楊少將，打圓場道：“楊伯伯，子衿心裏或許已經知道錯了，您別生氣。”
“喝酒，喝酒。”楊少將也順著臺階下，再次和顏悅色地跟他推杯換盞起來。
一餐飯將近尾聲的時候，白初夏徹底暈了。
擡眸看了看楊少將，他突然舌頭打結地說道：“楊伯伯……您、您別怪夏依依了……喜、喜歡她的人根、根本不會介意她犯的那點錯。如果你們不嫌棄，我、我明天就讓我爹上門來提親，我願意娶她！”
聞言，楊家的人一片愕然，片刻後，大家你看我，我看你，半天沒有一個人出聲。一旁侍候的丫頭下人雖仍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，臉上也隱約露出了詫異。
見沒有人回應，白初夏又說道：“楊伯伯，我、我說的是真的，您要不信……不信我給您看一樣東西！”
說著，他從身上掏出了那個白家祖傳的祖母綠手鐲，“您、您看，這是我們白家專門傳給長男兒媳的東西，我、我這次特意帶、帶過來就是想把它送給夏依依。
“我想娶她！”
說完這句話，白初夏將玉鐲端端正正地放到楊少將面前，然後自己趴在桌上不醒人事了。
三百五十五我也覺得挺巧
“伯年……”楊夫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所聞，驚愕地看著白初夏。
楊少將表情十分鎮定，對一旁的下人吩咐道：“扶白少爺去客房休息。”
“父親，那妹妹……”最了解父親的楊致遠趁機問道。
“讓她起來。”楊少將故作厭煩地揮了揮手，起身離席前又對下人吩咐了一句：“叫廚房給小姐準備熱湯驅寒。”
可憐的夏依依，又冷又餓地跪了一兩個小時，要是再沒有人去叫她，真正要成冰雕了。
楊夫人叫人拿了厚厚的大衣給她披上，心疼得又是摟又是抱，還一邊幫她搓手一邊問道：“有沒有凍壞？”
“母親，我沒事。”夏依依勉強笑了笑。
她在沈家挨的罰比這嚴重多了，這一會怎麽可能凍壞。
只是，她跪了跪了，凍了凍了，不知“父親”的氣消了沒？
屋裏溫暖如春，吃著熱乎乎的飯菜，喝著香噴噴的熱湯，夏依依一下就忘了剛才所受的苦，悄聲問坐在她身邊的楊子佩：“父親呢？還在生氣嗎？”
“去書房了，和大哥……”和大哥一起商量關於白家提親的事。楊子佩欲言又止。
楊夫人眉眼帶笑地看著夏依依，“子衿，初夏這次是專門來看你的吧？”
“不是，他是跟他們家大掌櫃來盤賬的。”夏依依津津有味地吃著飯菜，頭也不擡地回道。
“姐，你說怎麽會有這麽巧？咱們一離開嶺南，初夏哥家裏就裝了電話；然後你一來南京，初夏哥就來了南京。”楊子佩偷偷打量著夏依依，試探性地問道。
楊少將還沒有發話，他們誰也不敢隨便將剛才的事告訴夏依依。
夏依依喝下最後一口雞湯，隨手接過了丫頭遞來的帕子，一邊擦手一邊說道：“是啊，我也覺得挺巧的。”
……
書房裏。
楊少將靠在椅子上雙眼微閉，沈默著。白家的祖傳玉鐲靜靜地放在他面前的書桌上。
楊致遠在一邊的茶幾旁坐著，臉上的表情十分覆雜。
半晌，楊致遠開口道：“父親，妹妹的婚事還是讓她自己做主吧。初夏和沈慕晨都是她熟識多年的人，她心裏應該早已有了自己的選擇。”
他早就看出來了，妹妹對白初夏根本沒有那個意思。
“我知道你是向著她的。”楊少將沒有睜開眼睛，緩緩說道：“你們年輕人喜歡追求自由，這一點我不反對。但是，那個沈慕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，你妹妹嫁給他能得到幸福嗎？”
“父親，初夏確實比沈慕晨的條件好，可婚姻如人飲水，嫁給誰更幸福只有子衿自己知道。子衿才剛回來，您可能不了解她的脾氣，依我看，她的脾氣不是那麽容易說服的。要是咱們把她逼急了，只怕……”楊致遠說到這裏便住了嘴，不再往下說。
楊少將終於睜開眼睛，有些惱怒地看著他，“只怕什麽？她還敢造反不成？”
他堂堂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，還不信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了了！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父親，初夏剛才說的那些話畢竟只是酒後之言，當不得真啊。”楊致遠生怕再觸怒父親，連忙變換戰略。
楊少將點了點頭，思忖道：“嗯，這一點我也想到了。這樣吧，你把這玉鐲還給他，昨天的事誰也不許提起。如果他真對子衿有心，就等他正式向我提起再說吧。”
……
第二天。
白初夏暈暈乎乎地醒來，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玉鐲，心裏一緊，立刻開始仔細回憶昨天的情景：恍惚記得和楊少將喝酒來著，好像還跟他說了什麽……
他拼命地思索，卻怎麽也想不起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，然後也不記得是怎麽回到房間的。頭還有點暈，實在想不出，也懶得再想了。在房間簡單洗漱了一番，打開房門的時候已有下人在門口等著了。
丫頭道：“白少爺，早餐已經準備好了，將軍和夫人他們都在樓下。”
“哦，我這就下去。”既是客人又是晚輩，竟然起得比主人還晚，白初夏自覺失禮，連忙大步走下樓去。
客廳裏，楊少將和楊致遠各坐一張單人沙發，人手一份報紙在看著。夏依依和楊子佩圍在楊夫人身邊小聲說著話。
楊家全家都到齊了，白初夏更覺得慚愧，走過去低聲說道：“楊伯伯，嬸嬸，對不住，我起來遲了。”
楊少將擡起頭來看著他，溫和地笑道：“不算遲，你昨晚喝了酒，多睡會也正常。”
“沒事吧？”楊致遠問白初夏，說著將報紙折起，放在茶幾上，起身道：“大家都去用早飯吧。”
白初夏想不起昨天說過的話，夏依依根本不知道昨晚的餐桌上發生了什麽，兩個人自自然然地吃著早餐。
但是，其他人可沈不住氣了。尤其是楊夫人，幾次拿奇怪的眼神看白初夏，仿佛生怕他不承認昨天說過的話似的。楊子佩也好不了多少，平時最活躍的他總在不斷地偷瞄白初夏，從坐下起不僅一句話也沒有說，連早飯都吃得漫不經心。
只有那兩父子，一邊吃著東西，一邊若無其事地談論著當前的時事政治。
早餐吃完，大家又起身回客廳去喝茶。
白初夏正想著向楊家提出告辭，楊少將突然走過來摟住了他的肩膀，笑著說道：“初夏，家裏應該沒什麽事吧？今天都臘月二十九了，一會我給你爹拍個電報，讓你留在南京和我們一起過年。”
他的話音剛落，楊子佩立刻高興地道：“太好了！就讓初夏哥在我們家過年，我正想跟他切磋拳法呢！”
“對了，初夏哥家裏有電話，父親您只要給白叔父打個電話就行了。”他又及時提醒。
“是嘛？那我這就給白兄打電話。”不等白初夏開口，楊少將便大步走向了客廳的電話。
夏依依被這父子倆弄得有些無語，走到白初夏身邊問道：“初夏哥，你不回去過年沒事吧？”
白家就這麽一個兒子，大過年的不回去怎麽說得過去？
“不礙事的。我讓司機先把車開回去就行了，過年家裏要四處走動，沒有車子不方便。”家裏那邊還沒有點頭，白初夏已經作好了留下來的準備。
楊夫人不由得抿嘴一笑。
楊致遠冷眼旁觀著，臉上的表情有些覆雜。
三百五十六都給我住手
夏依依和沈慕晨的事在楊致遠的威懾下得到了很好的保密，白初夏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。因此，白家根本不知道這件事。
聽楊少將親自留兒子在南京過年，白老爺夫婦高興得眉開眼笑，客套了幾句便一口答應。
就這樣，白初夏意外而又竊喜地留了下來。
不到中午，天上飄起了雪花，原本楊子佩想和白初夏在花園裏切磋的計劃便暫時擱置了。
午飯過後，楊夫人提議打麻將。
夏依依只在21世紀看她老媽打過，白初夏也只偶爾看祖母和母親玩過，兩個人都推說不會。
楊子佩拉著他們道：“很簡單的，我教你們，保準一教就會。”
四個人坐下還沒有打一圈，昨天才來過的馬俊傑又提著一大籃水果來了。
看到白初夏，他大吃一驚，脫口便問道：“你怎麽又在這裏？”
“俊傑哥，初夏哥要留在我們家過年呢！”楊子佩高興地搶著說道。
人家在不在這裏關你什麽事！夏依依睨了馬俊傑一眼，懶得理他。
楊夫人起身朝馬俊傑招手：“俊傑，來，你們年輕人一起玩。”
“母親，你坐下，我讓給表哥玩，反正我也不會。”夏依依跟著起身道。
她才不想和馬俊傑打麻將呢。
誰知，白初夏也站了起來，讓道：“還是我起來吧，我本來就對打麻將沒什麽興趣。”
“這樣多不好。”馬俊傑嘴裏在客套，人卻徑直朝白初夏的位置走了過去。
再怎麽說白初夏也是客人，還是她朋友。夏依依氣得狠狠地瞪著馬俊傑，正要開口，只聽白初夏笑著道：“子衿，你趕緊坐下吧，他們三缺一可不好玩。”
“初夏，你坐到嬸嬸身邊來，正好嬸嬸老眼昏花，經常漏張，你幫嬸嬸盯著點。”楊夫人和顏悅色地道。
說完，她讓人搬了張椅子放在自己身邊。
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，那張椅子正好放在她和夏依依中間。
聽楊夫人這麽說，白初夏便欣然過去坐下了，開玩笑道：“嬸嬸，我幫您看著，要是子衿手裏有您要的牌我就偷偷告訴您。”
“不許耍賴！”楊子佩一本正經地制止。
“母親坐在我上家，你應該幫我看著，要是我缺什麽就讓她打給我。”一向喜歡和楊子佩擡杠的夏依依故意說道。
“子衿，牌品見人品，怎麽可以耍詐呢。”馬俊傑用長輩般責備而又寵溺的目光看著她。
夏依依被他看得起了一層雞皮，連忙裝作低頭看牌，不去理睬。
白初夏笑道：“兵不厭詐。牌品既見人品，也見謀略，子衿本就足智多謀，在牌桌上表現一下也不足為奇。”
不過是一家人玩鬧，耍點賴也沒什麽。
再說，他所認識的夏依依狡猾得像只小狐貍，在牌桌上耍心機還真是小看她了。
護著夏依依已經成了白初夏的一種習慣和本能，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在楊家，論起關系來，他是唯一的外人。
馬俊傑聽不下去了，似笑非笑道：“白少爺似乎對我表妹十分了解啊，不知你們是怎麽認識的，認識多久了？”
說這句話的時候，他有心加重了“我表妹”這幾個字的語氣，想提醒對方自己這個表哥的身份。
他是在從河裏救起夏依依時認識她的。白初夏答應過夏依依不提這件事，可當著她的面公然說謊又不好，一時不禁語塞。
夏依依也生怕被人刨根問底，搶著說道：“我們是在沈家認識的，就是我以前……”
“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。”楊夫人打斷道。
女兒流落在外給人為奴為婢一直是她心裏的痛，根本不願人提起。
“打牌，打牌，說那些作什麽。”楊子佩也不悅地說道。
牌局仍在繼續，空氣中卻隱約多了一絲令人不愉快的氣息。
……
大年三十，一家人在家裏吃完團年飯，楊子佩提議道：“我們去秦淮河邊放花燈吧？”
“放花燈？”在嶺南城逛過元宵燈市，還沒有放過花燈呢。夏依依不禁來了興趣，讚同道：“好啊，好啊，叫上母親和大哥一起去吧。”
“一家人”都去才會更熱鬧，但堂堂楊少將肯定不會跟他們一起玩，還是不要去自找沒趣的好。
楊子佩按夏依依的吩咐去叫了，但楊夫人嫌外面人多，河邊又冷，不願去湊熱鬧。楊致遠倒毫無架子地答應了。
昨天的雪下得不大，夜裏就化了。今天白天又刮了一天風，因此路上十分幹爽好走。
從車裏下來，只見著名的秦淮河裏早已漂起了一盞盞造型各異，五光十色的花燈，河邊人頭攢動，很多人也像元宵節一樣提著精致的燈籠。
“我去買燈。”楊子佩興沖沖地說道，接著便往賣燈的地方跑去。
夏依依和白初夏跟著楊致遠在河邊漫步，觀賞河裏的燈和河邊的人。
走了沒多遠，楊致遠遇到了一個熟人，兩個人不免攀談起來。
夏依依因被前面橋上的風景所吸引，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，白初夏見狀也跟了過去，兩個人邊走邊感慨南京和嶺南過年的巨大差別。
正說著，突然不知從哪冒出四五個男青年攔在了他們面前。
其中一個打量著夏依依，壞笑道：“喲，這是誰家的小姐，長得不賴嘛。”
“看這身打扮就知道家裏條件不錯，不如先綁回去玩幾天，然後讓她家裏拿錢來贖人。”另一個說道。
“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，這是楊伯年將軍的女兒！”白初夏怒喝道。
“你唬誰呢？整個南京誰不知道楊將軍家只有兩個兒子，哪來的女兒？”一個人說著便伸出手來想要推搡白初夏。
白初夏眼疾手快，一把抓住他的手，隨即伸出大長腿一腳踢過去，只聽那人“啊”的一聲，以一個狗吃屎的姿勢摔倒在地上了。
其他人見狀互相看了看，然後一齊朝撲了過來。
白初夏將夏依依推到一邊，叮囑道：“站遠點。”
說著他便擺開架式，開始收拾這幫烏合之眾。
夏依依是見識過白初夏的身手的，而且現在身後又有楊少將這個牛叉的“父親”和楊致遠這個威風的“哥哥”撐腰，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。
她正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看好戲，只聽一個聲音怒喝道：“都給我住手！”
三百五十七最重要的事
喝止的正是楊致遠。楊子佩也抱著花燈跟在他身後，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。
說來也奇怪，楊致遠的聲音似乎具有天然的震懾力，剛才還打成一團的幾個人真的停了下來。
對方停止，白初夏也收了手，卻依然保持著警覺、防禦的姿態。
楊子佩走過來，一一打量這些人，突然驚訝地叫道：“張威，你怎麽在這？”
我去，這夥“土匪”竟然還是楊子佩認識的人？！夏依依幾乎驚掉了下巴，定睛看去，只見一個高瘦的男孩子縮頭縮腦地往人後躲了躲。再一細看，不僅那家夥，這一夥人竟然全都穿戴不俗，根本不像到處流竄的土匪，倒像一群紈絝子弟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楊致遠問出了夏依依心裏的問題。
“張威是俊傑哥隔壁的鄰居，我以前去姑媽家的時候還去他們家看過八哥。”楊子佩指著縮頭縮腦的男孩子說道。
聽到“俊傑”這兩個字，夏依依隱約明白了什麽。
見是認識的，白初夏也收起拳頭，放松下來，臉上的表情卻分明帶著憤怒。
“你給我過來。”楊致遠指著那個叫張威的男孩子，命令道。
男孩單薄的身子一震，怯怯地從另一個人身後走了出來。
站在大家面前，幾個人才看到他半邊臉都被打腫了，嘴角還有血跡。
“是誰讓你們這麽做的？”楊致遠嚴厲地問道。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男孩吞吞吐吐，轉頭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，小聲地說道：“我們並沒想動楊小姐，只是……是俊傑讓我們給這小子一點教訓。”
“這混蛋！”果然是馬俊傑搞的鬼！夏依依氣得叫出聲來，問道：“馬俊傑在哪，你給我把他叫出來，我今天非給他一點教訓不可！”
讓他和白初夏單挑，看打不打死他！
“胡鬧！”楊致遠也怒不可遏，沖幾個青年訓道：“大過年的，你們不好好在家過年，跑出來胡鬧什麽？要不要我叫人把你們全抓起來，關大牢裏過年去？”
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，都露出了慌亂的神色。
一個哭喪著臉說道：“楊部長，我們再也不敢了，您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。”
另一個也道：“楊大哥，是您表弟俊傑讓我們幫忙，說這小子得罪了他，讓我們幫他出氣。”
“俊傑哥怎麽能這樣啊！”楊子佩義憤填膺道。
楊致遠朝剛才那男孩看的方向望了一眼，轉頭對面前的幾個人喝道：“都給我聽著，下回我要再看到你們胡鬧，別怪我不客氣了！”
幾個年輕人聞言如蒙大赦，拔腿就想跑。
他又厲聲喝住他們：“你們打了人就這麽走了？家裏和學校都沒有教過你們做錯了事要道歉嗎？”
“對不起！”
“是我們不對！”
“……”
幾個人一個一個地走到白初夏面前，向他鞠躬道歉。
“大哥，罪魁禍首是馬俊傑，要向初夏哥道歉的是他！”看到那幾個人鼠竄而逃，夏依依憤憤不平地說道。
楊致遠還沒有發話，白初夏先開口了：“算了吧，大過年的，沒必要弄得大家都不快。”
“初夏，你放心，改天我會好好教訓俊傑的。”楊致遠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剛才的事雖然很令人掃興，不過，當楊子佩將那堆花燈抱到河邊一一向大家展示時，夏依依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，一會就興致勃勃地擺弄起那些玩意來了。
看她喜笑顏開，白初夏自然也很快釋懷，在旁邊幫著遞這遞那的。
幾個人七手八腳地點上了好幾盞燈，準備放進河裏的時候，楊子佩提醒道：“都在心裏想好願望哦，一會燈漂走了再許願可就來不及了。”
“原來還可以許願啊？”夏依依大感意外，同時立刻在心裏思忖起來：今天是大年夜，過了今晚，沈慕晨就算是平安度過20歲了吧？
祈禱老天一定要保佑沈慕晨平平安安的，還要長命百歲。
還有，保佑楊家所有人平平安安，快快樂樂。
也請保佑她如願以償吧。
夏依依雙手合十在心裏虔誠地祈禱著。
楊致遠笑道：“子衿，做人不能太貪心啊，你許的願太多當心不靈。”
“呸，呸，呸，大哥就會胡說！”夏依依緊張得連呸了幾下，心裏還覺得不安心，又重新祈禱道：請一定要保佑沈慕晨平安。
精致的花燈一盞接一盞地被放進秦淮河裏，然後順著河水緩緩流走，載著每個人的希望和心事……
……
回到家裏，楊少將和夫人正坐在客廳裏守歲。見他們一個個精神十足，楊夫人便招呼大家一起坐下說話。
夏依依有點怵她這位將軍“父親”，正要坐到親切溫柔的“母親”身邊，沒想到，楊少將突然挪了挪身子，冷聲吩咐道：“坐這裏來。”
“哦。”夏依依心裏一沈，朝楊少將和楊夫人中間的位置走去。
在21世紀，夏依依是家裏的獨生女，也被父母視為心肝寶貝，經常像這樣坐在他們中間。可是，這兩個人並不是她的父母，而且楊少將還嚴厲得嚇人，她坐下後動也不敢動一下。
見她這副模樣，楊少將又沒好氣地說道：“你膽大妄為的骨氣去哪了？”
“伯年，大過年的，你就別訓孩子了。”楊夫人連忙勸道。
這老頭的氣還沒有消呢？
這幾天總對她不理不睬的，還以為徹底放棄她了，沒想到挑了這麽個“好”日子來訓她。
夏依依耷拉著腦袋在心裏吐槽。
楊子佩突然用無比期待的語氣問道：“父親，母親，今天是大年夜，你們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情吧？”
“放心吧，早就準備好了。”楊夫人笑道。
“什麽最重要的事情？”夏依依忍不住擡起頭來，好奇地問道。
“就不告訴你！”楊子佩得意地朝她做了個鬼臉。
楊致遠笑道：“睡覺的時候看看你枕頭下面就知道了。”
“我猜是壓歲錢吧？”白初夏笑。
“沒錯。”楊夫人笑著看向他，“初夏，一會你也記得看看枕頭下面。”
“我也有份啊？”
“……”
原來是壓歲錢啊，這一家人還挺浪漫的嘛，搞得跟外國的聖誕節似的！夏依依心裏想著，情不自禁地擡眼去看楊少將。誰知，楊少將剛好也在看她。兩個人目光一對上，她立刻嚇得縮回脖子，再次低下頭去。
可是，這短暫的對視卻讓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：
這老頭不是生她的氣麽？
幹嘛那麽看著她？
三百五十八我可以幫你
因為惦記著枕頭下的壓歲錢，楊子佩坐不住了，還拉著夏依依和白初夏一起上樓，嚷道：“我們先去收了壓歲錢再來守歲吧。”
夏依依也有幾分好奇，興沖沖地跑回自己的房間，去找壓歲錢。
枕頭下，只見三個大紅包赫然在目。待她一一打開，著實嚇了一大跳：竟然比她這幾年在沈家攢下的所有積蓄都多！
她正對著紅包驚訝不已，楊子佩興高采烈地跑了進來，問道：“姐，你有多少？”
“都在這裏，你自己看。誒，對了，怎麽有三個啊？”夏依依將紅包遞給楊子佩，隨口問道。
“父親、母親、大哥啊，這不是三個嘛。”楊子佩語氣無比自然，剛說完，突然叫道：“父親偏心！”
“怎麽了？”夏依依詫異地問。
楊子佩將兩個紅包一齊舉到她面前，撅著嘴道：“你看，父親給你的是我的兩倍！”
“啊？”
“我要去找父親理論！”
不等夏依依反應過來，楊子佩便氣沖沖地跑了出去。
“父親”給她的比較多嗎？三個紅包各不相同，夏依依弄不清哪個是誰給的，但她記得楊子佩剛才給她看的是哪個。她將沈甸甸的紅包拿在手裏，腦海裏瞬間出現了楊少將先前看她的眼神。
這老頭，表面上對她張牙舞爪的，原來這麽疼她！
夏依依情不自禁地笑了。
樓下還在守歲，想看看楊子佩究竟是怎麽理論的，夏依依沒有在房間多呆便準備下樓去。一走出房間，正好透過走廊一端的玻璃窗看到了大街上璀璨的煙花。
南京就是比嶺南熱鬧啊！她的腳在她的心的支配下走到了窗邊。
雖然這個時空暫時還沒有璀璨的霓虹，此刻的南京在此起彼伏的煙花中也顯得格外妖嬈，就像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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